路灯泛黄的微光只照亮了巷子的一半,老旧锈蚀的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音,几只飞蛾上下翻飞正围绕着路灯扑闪翅膀。这条巷子里散发着垃圾腐烂的恶臭,在夏季尤为明显,脏水顺着墙角流向外面的下水道,平时除了环卫工人进来装卸垃圾外再无人进出。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正趴在堆积成山的垃圾杂物上休憩,这里的废纸箱和破木板如同它的王国,所有的东西都只属于它,在这里它俨然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只不过这国里只有它自己罢了。
对权力的追求是所有生物的通病,一只躲在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又懒又脏的流浪猫也不例外。
在这酷热难耐的街城小巷里,深处却独自站着一位神经兮兮的年轻人,他好像还一直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路过的人们纷纷摇了摇头,这种巷子里经常会有疯汉出没,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脑子就有毛病还真是可惜了呀。
其实里面并非是只有一个人,而是三个正窃窃私语的冥府恶魔。
“玛兹萨弥去地狱里带军团来了,就算艾斯帕得今晚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活着回去,那位落难的王子会平安的。”彼雷瑟在一旁洋洋得意的说,他的神态似乎预示着已经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地狱炎魔就站在他的身后保驾护航,但事实上他身后除了一个肮脏的垃圾箱外别无他物。
苏翰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但他还是要说出来,“给玛兹萨弥说让他一个人来就行,让这么多役魔现身远土太不妥当了。”
“没错,我一早就给那个顽固的家伙说了,可他非要带着二百一十一支地狱军团上来,您放心好了,我会转告他的。”彼雷瑟翻脸真是比脱裤子还快,一秒钟前他还在说着这主意真是不错但立刻就顺从了苏翰的意思,他停顿了一下,好像一只嗅到奶酪的狐狸,“不过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弄丢了一样东西?”
苏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知道这事儿不可能瞒过他机敏的顾问先生。
他坦白道:“如果你指的是「德希嘉之眼」,那我确实送人了。”苏翰虽然很奇怪彼雷瑟怎么会知道这个,不过他没好意思开口问他。
“送?送人啦?”彼雷瑟的重重地哼了一声,取下了嘴里的烟斗,他的表情是一副要火山喷发的前兆,“就跟在珠宝店里买的便宜货一样,包装后再让故意露胸给你看的店员缠上根傻里傻气的粉丝带,找个下流卑贱的餐厅再点一瓶……额DRC的红酒,对一个傻姑娘说亲爱的嫁给我吧,然后「德希嘉之眼」——噗!”他做了个粗鄙的手势,“就在那姑娘的糙手上啦?”
苏翰目光游离准备向歌普莎求助,可她打定主意了就是不看他,他只好说:“其实,还并没有包装盒子和‘傻里傻气’的粉丝带,我就这样直接戴在她手上了。”
“直接戴在她手上了……我的大人,您可真是浪漫,我不得不说,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追到现在的女朋友的,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彼雷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但越笑越发瘆人,“我想那姑娘激动的都快昏过去了吧,她一准儿直接昏死了哈哈哈……哦!Jesus!”彼雷瑟心中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手舞足蹈捶胸顿足,声音介乎哀嚎和咆哮之间,“那可是‘Eye ine the Desinga’!您怎么能……上帝啊,我万能的主,”一只恶魔竟在胸前画起了耶稣十字,一脸虔诚的说:“我乞求您快阻止这恶魔的罪行吧!让圣光来审判这一切!”
苏翰看着他滑稽的表演哭笑不得,歌普莎同样面带惋惜的上前来说:“有个凡间的陌生女孩已经在我的花名册上彻底消失了,只要她还戴着那戒指,她就在冥府的掌控之外。我觉得您赐予公主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为何要这样做呢大人。”
为何要这样做?他扪心自问。
帮助一个凡人违逆世间的规则,这本就是一件将其荒谬的事情。可每当他的想起来何晴那温柔的笑容时,他就是单纯的希望这笑容能永远留在她的脸上,仅此而已。
“送给她其实相当于就是送给了苏铭啊,她会替我照顾好苏铭的,那个丫头,”苏翰无声的笑了笑,“一生本来就很幸福了。”
彼雷瑟羊癫疯发作般的掏出了一个黑皮小本儿,“大人,我替您掌管资金已经快八百个纪年了,从奥斯兰还没分裂那会儿我就是您最忠诚的左右手,那五枚至尊之戒姑且也算是您的资产之一,所以同样也在我的责任范围里,请问您究竟送给了哪国公主呢,”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咬住了笔帽,“我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等她摘下戒指的那刻一睹芳容,相必也是倾国倾城的吧。”
“可惜她这辈子并不是什么公主,有机会的话让她下辈子当公主吧。那女孩叫何晴,给我好好记下了,”苏翰扶着彼雷瑟的肩膀看他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几个古代文字,然后“唰”的一声将纸片撕下,他又补充道:“如果在此期间你胆敢私自将她的戒指夺过来,我会把你的两只角掰断。”
彼雷瑟原本举得高高的手又泄气的低垂下去,纸片被他窝了窝扔进了垃圾桶里,“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耐心的等着那一刻到来。”
市中心,夜色下的观光铁塔。
顶端的Rita餐厅内,身穿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们举着手中的细高酒杯,在沙发或在窗边欣赏着城市优美的夜景,和同僚商谈着建筑投标之类的事情。今晚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有权有势的家伙,这家餐厅是俄罗斯某位矿产大亨的私人餐厅,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前来用餐。这家店的招牌着实很小,实木招牌上只雕刻着葡萄藤的纹饰和一个Rita的单词,Rita在意大利语中有珍珠之意。招牌在过道里摆放的位置也很随意,让人感觉就像阴天下雨中打着伞走在一条石块铺设的街道上,转过下一个无人的路口时,突然发现一位老友在明亮的餐厅门前微笑着向你招手示意,就是这种不经意间发自内心的喜悦。
环顾四周的手工漆制的粉白墙面,巨大的王冠型灯饰垂坠于大厅中央,近百支未点燃的蜡烛分散而立,乌木制作的低矮书架旁就是松软的天蓝色扶手椅,调酒师正站在晶莹剔透闪烁光辉的细纹木酒柜前,旁边挂着的是某家族几代人的黑白旧照,一张张写满了我是沙皇贵族的面庞。
里面的雅间里,空气中带有刚煮好的茶叶馨香。毛绒绒的沙发上坐着几个手扶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正端起精美的青瓷裂纹茶杯低声攀谈着。
两位端庄小巧的迷人女孩正跪坐在桌前煮茶,技艺娴熟,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等步骤一丝不苟。她们并没有穿普通的侍者制服,而是一人一身红白相间的齐胸襦裙,上绘凤穿牡丹沉鱼落雁,一条粉色的绢带穿过腋下系于胸前,宽大的衣袖处用云纹加以修饰。衣服整体介于汉服和现代的服饰之间,而又特意裁剪掉了拖沓在地上的裙摆部分和过长的忍冬花缎带,使之更符合现代的潮流与审美。这是丽塔私人餐厅里的小小特色,但没人说的上来为什么一个生活在俄罗斯寒冷环境里的家伙不爱卡夫卡伏特加,偏偏执着于这些中国传统的古老文化。
宴会厅内,艾琳斯娜独自站在环形落地窗前,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手印,她正懊恼的回想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说一句,要是不说出来他是恶魔就好了,没准儿就能直接走掉自己也不用被那恶魔掐住脖子。她失落的低着脑袋揉了揉锁骨的位置,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灯火辉煌的都市,心里不由感叹远土世界果然是很漂亮,完全不输给西国的茜利姆斯或者哈玛。
玻璃映衬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深红如血的眼眸,一头稻金色的卷发束成一缕搭在她的左肩,和其她来参加晚宴的女士不同,艾琳斯娜穿一身灰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但她不用打领带,她的胸前没有像其他成员那样别一枚金色的夜莺勋章,因为这还是在她的实习试用期,她自认为自己能进入凯利沃恩完全是靠家族的影响力,和大长老们对她的宠幸,因为她在塔兰时的成绩一直都是个吊车尾,天天和姐妹们穿着军装去冻石镇的酒吧逃课撒野,这种人凯利沃恩都能收吗?除了靠关系外她还没想到自身的优势在哪,尽管按纪年她已经六百多岁了,却仍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
“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艾琳斯娜回过神来扭头望去,是个远土的年轻男子,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面带微笑,正彬彬有礼的在邀请她。
“抱歉,我还有事,我在等人。”艾琳斯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这是凯利沃恩的基本规定之一,非必要时不得跟远土的人类有任何交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跟这样一位英俊的男人跳支舞也不错哇,她盯梢盯得两眼昏花已经快晕倒过去了,再说,也不总是有人会邀请她来跳舞的。
年轻男子直直的注视着她的披肩金发和红色眼眸,他有些挪不开自己的视线,这女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跟以往他搭讪的那些名媛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并没有因她的拒绝而离开,反而愈发着迷。
“没关系,说实话我不太擅长跳舞,”他说了谎话,他怎么可能不擅长跳舞,只是想留在她身边而已,他从桌上拿了两杯蓝色夏威夷,恭敬的递到她的面前。
艾琳斯娜难堪的笑了一声,还是勉为其难的接过一杯,她放在鼻尖底下轻嗅,跟一杯泥浆般难闻。血裔除了嗜血之外,也是可以喝酒的,但不是这种掺杂了椰奶和果汁的酒类,他们喝的酒就只是单纯的烈酒,“黑女巫”、“弗士丁”等一类米尔西莉娅产的的异族特供,可以再掺上点冰镇的人造血液。
男子跟他对碰,抿了一口杯中的蓝色液体。“你是俄国人吗,你和莫斯科的女士们一样美丽高挑。”
艾琳斯娜背过他朝上翻了翻眼睛,心想远土的男性们还真是勇敢,在西国可没有人类敢随便的跟一名血裔搭讪。她心里有些方了,端着杯子不知该作何回答,她哪知道什么是俄国什么是莫斯科,她对远土世界的了解几乎为零,在塔兰时艾琳斯娜翘了每一节的远土历史,去孤鸣白森找乐子或者干脆去调戏下没课上的胆小男孩纸,说你不陪我去冻石镇喝一杯我就一口吸干你的血液,说这话时她还会故意露一露自己的小獠牙,那些可怜的男孩纸们通常就会立马屈服了。艾琳斯娜的借口是反正我又不去远土资源管理局当职员学这玩意儿干什么,西国上下两百年的简史她都背不下来。
那由此看来知识无论在各行各业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此时艾琳斯娜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个“莫斯科美丽高挑的女士”。
“Я видел ты самая красивая женщина (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男子见她点头立即用纯正的俄语称赞道,满怀激动的想为自己赢得一个追求的机会。
艾琳斯娜闭着眼睛痛苦不堪的揪着自己的长发,不然直接把他打晕算了,这样下去她的身份会被识破的,她平时的表现本来就很糟糕,再从这种小事上栽跟头就真的要从凯利沃恩滚蛋了。
“先生。”
冷漠的声音从一脸兴奋状的男子身后响起,男子略带不满的转过身去。伊万那张粗犷又面无表情的脸让他不由向后小退了几步。
“很抱歉打搅了你们这场跨越时间和种族的超时空爱恋,她不适合你,先生这点请你一定相信我。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是晚宴的安保人员,”伊万挥了挥手里一个伪造的ID牌照,“祝你玩得开心,我们走艾琳斯娜。”
伊万见她还愣在原地没动,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艾琳斯娜小声说了几句抱歉紧跟在了他的后面。只留下男子一脸懵比,他悻悻的整了整领口,没人注意到他的窘迫,然后他一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干。
餐厅的走廊里,伊万劈头就骂:“我说你搞什么鬼的,不是说让你盯着点儿的嘛。”
“我是在盯着的呀,伊万组长,是那个人类主动靠过来的。”艾琳斯娜心有不甘的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跟他鬼扯个什么劲儿啊,要是让其他人撞见你这次行动又会不及格,路伊曼首领已经很仁慈的将你留下了。”
“不是他的仁慈,是有人跟他谈过了,”艾琳斯娜纠正道,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屑的意味来,“这肯定是针对我违逆家里的联姻才给我的惩罚,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千岁之前不考虑结婚,所以他们就把我硬安排进了凯利沃恩,想着等哪天我在这里实在受不了了就会自然去求他们,然后这些只喝人血的老木头棍儿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把我扔给一个暴躁爱打老婆的血裔,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有我受的了。”艾琳斯娜的目光深邃且看的非常久远,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对抗命运不公的怒火,那个将她用铁链拴在床上并喜欢掰开她嘴的暴力男血裔形象几乎已经浮现在她的眼前。
但这一切现象还能用另外的一种方法解释明白,那就是脑洞太大。
伊万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张精致而又蠢萌的脸他实在发不了火。他跟艾琳斯娜都是刚加入凯利沃恩的新人,他早已拿到了正式探员的资格,而艾琳斯娜还依旧蠕动在凯利沃恩的边缘。其实她非常不适合探员的工作,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适合去工作,她适合整日无所事事的去萨里亚公国闲逛购物,然后提着各种名牌购物袋再飞回黑珠联盟公国,躺在在最奢华的尖晶角酒店里,侍者为她端来一杯最高级的加冰新鲜血浆,好好享受接下来一千纪年的美好人生,反正血裔一族家大业大也不怕她无脑挥霍。
“我想……西国境内应该不会有敢对你实施家暴的血裔存在吧,如果真有勇士敢那么做我保准他第二天就会上《西风日报》的头条,照片是一张他的下巴被扯到胸口的惨状。”伊万摸着自己胡子唏嘘的下巴做了个惨痛的表情。
艾琳斯娜则抱着胳膊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都是即将要出现在裁员名单上的人了。大不了让家族的长老们气得躺几天棺材板儿,她再闹闹脾气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伊万并没有再继续责备她,而是递了根儿烟过来还给她点上,他吐了口烟气说:“我们已经不是在塔兰的同学了,艾琳斯娜,我可没法罩你一辈子,你再老一岁时①我就已经埋在神木下的公墓里了。”
①“老一岁”:这里的老一岁并不是指的年龄老一岁,而是指容貌上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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